科學課重回小學一年級課堂 春天不是突然降臨的!
來源:好上學 ??時間:2023-08-01
接到來自教育部的*時,曾寶俊正在參加畢業(yè)25周年的同學聚會。放下*,他就興奮地把通話內容告訴了同學們。
那通*只有幾分鐘,他后來意識到了它的意義。身為江蘇省的一名小學科學課教師,他被邀請加入教育部的小學科學課程標準組,參與課程標準的修訂工作。組里14名核心成員,有院士、教授,他是唯一一名一線教師。
4年后,全中國的小學生都受到了他們的影響:2020年9月起,小學科學課程起始年級由3年級提前至1年級,定位為與“語文”“數(shù)學”同等重要的“基礎性課程”,并新增了“技術與工程領域”的內容。
時隔16年,科學課重新回到了小學一年級的課堂。
接到那通*時,連曾寶俊自己都難以預料,科學課“地位”會有如此飛躍式的提升。25年前,他畢業(yè)于揚州師范學校,大多數(shù)同學當了中小學的語文或數(shù)學教師。那天參加同學聚會的37個人中,專職的科學教師只有3名。
他還記得,課標組的第一次會議是在冬天,北京剛下過雪。可是在參會者看來,科學課的春天就要來了。
春天不是突然降臨的
曾寶俊開始他的教師生涯時,科學課在中國的小學課堂里還不存在。1991年大學畢業(yè)后,他來到揚州的一所鄉(xiāng)村小學教語文。當時全校只有6個班,12名老師,學生最少時只有100多人。
1992年,當時的國家教委頒布了九年義務教育的《自然教學大綱》,首次規(guī)定從小學一年級起開設自然課。在此之前,這門課在3年級開設。
最初工作的6年里,年富力強的曾寶俊從未教過一節(jié)自然課。他說,在學校所有人的認知中,這門課因為“輕松”,是專門留給懷孕女老師的“大肚課”,或是由教學任務不多的校長來教的“校長課”。很多時候,這門課會直接被任課老師取消,徹底變成“自習課”。
一次胃出血后,為了養(yǎng)病,曾寶俊轉任低年級語文教師,兼教自然課。實驗器材不夠,他就把籃球當作地球儀教地理知識,用棉簽沾取花粉,帶著孩子們做實驗。低年級的學生上課愛搗蛋,課堂經(jīng)常是亂糟糟的??伤麉s慢慢覺得,這門課“太有意思了”。
1998年,曾寶俊家里剛裝上座機,為了教授月相知識,他讓學生在每天月亮升起的時候給他家打*。那段時間,他家的*總是響個不停。
他還把自然課的教學方法運用到了語文課堂上。教李白的《贈汪倫》時,他問學生“桃花潭水深千尺”一句中為什么要用“千”而不是“萬”;汪倫送給李白的歌是什么內容;生活中關于送別的歌曲有哪些。
2001年《全日制義務教育科學(3~6年級)課程標準(實驗稿)》頒布之后,他瞬間從一名擁有5年經(jīng)驗的“自然老師”變成了“科學老師”。那是中國首次提出小學科學的課程標準,“自然”課程正式更名為“科學”,但取消了在小學低年級的單獨設科,取而代之的是“品德與生活”課。
從“自然”到“科學”,在曾寶俊看來,是“翻天覆地的變化”。教科書開始有了系統(tǒng)性的內容,涵蓋了物質科學、生命科學、地球與宇宙科學三大領域。
當時,學校里只有曾寶俊能夠教科學課。由于精力有限,他也只教了三年級的一個班級。新課標剛剛實施,尚未推進到他所在的江蘇地區(qū),他就自己從出版社*了幾十套教材,用新的《科學》課本替換掉了《自然》。
科學課對學生的影響異常明顯。曾寶俊教的班跟另一個班相比,平均學習成績原本非常接近,但是一年的科學課下來,其他任教老師都明顯感覺到,這個班的學生“不一樣”,“反應迅速、思維靈活”。語文、數(shù)學等科目的成績也要高出其他班級一大截。
“這門課不僅有趣,而且重要?!痹鴮毧≌f。
新課標頒布的同一年,中國科協(xié)公布了中國公眾科學素養(yǎng)的調查結果,中國公眾具備基本科學素養(yǎng)的比例僅為1.4%,即每千人里只有14人具備基本科學素養(yǎng)。
作為學校6年級的語文“把關教師”,曾寶俊在語文上的教學成績非常突出。當別的學校來聘請他,他卻只有一個條件:放棄語文,做一名專職的科學教師。
這是每個人必須要面對和了解的世界
這一次頒布的小學科學課程標準,與第一次整整間隔了16年。新版課標組里,成員年齡跨度從40歲一直到80歲,其中還有人參加過2001版的編寫過程。
很少有人知道,這16年間,還有一版未面世的小學科學課程標準。它本應在2011年頒布,卻沒有通過審查,“暫緩頒布”。
陜西師范大學(分數(shù)線,專業(yè)設置)現(xiàn)代教學技術教育部重點實驗室主任胡衛(wèi)平教授記得,新版課標組的第一次會議在2013年的1月,“開了整整一天”。會議的一個重要指導思想,就是要在那版“暫緩頒布”的課標基礎上進行討論、修改,充分吸收前一版本的經(jīng)驗。
其實在2011版課標中就已提出,從一年級開設科學課。原教育部副部長韋鈺院士主持修訂了當時的課標。她多年來一直呼吁小學一二年級恢復科學課。
2007年,韋鈺領導的專家組開展課標修訂工作,認為“從一二年級開設科學課”是修訂課標的“底線”,否則“修訂沒有任何意義”。
“就像一上學就要學習語文、數(shù)學一樣?!北本煼洞髮W(分數(shù)線,專業(yè)設置)生命科學學院教授劉恩山說,“小學生要面對周圍的自然環(huán)境,要開始了解自然,這也是他們生活中必須要面對的,人體的奧秘、正確的衛(wèi)生習慣、刮風下雨是怎么回事,這是小孩子生活經(jīng)驗中的一部分,是認識世界應該學到的?!彼切掳嬲n標組副組長,主要負責課程內容的部分。
除了這一部分,整個課標組還有前言和實施建議等任務,分別由胡衛(wèi)平和南京師范大學(分數(shù)線,專業(yè)設置)教育科學學院教授郝京華負責,3個小組的工作同時推進。
第一次開會,課標組就規(guī)定了幾條“工作基本條例”,第一條是“每個人都有權利發(fā)表自己的看法”,第二條是“每次發(fā)言都要有現(xiàn)代教育學理論或實踐的依據(jù)”,最后一條是,在意見出現(xiàn)分歧時,經(jīng)過充分討論,舉手表決?!耙话銌栴}”需要經(jīng)過半數(shù)以上的人同意,“重要問題”的通過標準上升為三分之二的支持率,而對于“極其重要的問題”,必須重新進行調查討論,獲全員支持方才通過。
在用詞上,使用“素質”還是“素養(yǎng)”,小學階段的科學課程是否要分段、分成幾段,都成為了大家選擇舉手或搖頭的“重要問題”。而加入“技術與工程領域”的課程內容,則是課標組全體成員一致通過的“極其重大的問題”。
這是新版課標最為重要的改變之一,最先提出這個建議的是誰,曾寶俊已經(jīng)記不清了,“好幾個人都提了”。
“所有的國家戰(zhàn)略,都跟公民是否有工程學素養(yǎng)、對人工世界的了解程度有重要關聯(lián)?!眲⒍魃秸f,“創(chuàng)新國家的要求非常高,不是鬧著玩的,工程技術的創(chuàng)新思維如果只從高等教育階段來保證,會非常困難,必須從小培養(yǎng)。這在國際上也是共同規(guī)律。”
在國際上,美國、英國、澳大利亞等多數(shù)發(fā)達國家和地區(qū),科學課都是在低年級開始就被當作一門獨立的核心課程。美國在1996年第一次頒布科學教育標準時就提出了技術領域的內容。
作為一名生物學教授,劉恩山多年來致力于帶領學生們領略自然的魅力,但他近幾年越來越覺得,除了自然,“孩子們也應該了解另一個世界——人工世界”。
“你看我這屋里,”年過六旬的劉恩山坐在辦公室,周圍是成堆的書,桌上擺著*和電腦,“除了咱倆之外,所有東西都是人工世界的?!彼麑χ袊嗄陥蟆ぶ星嘣诰€記者說?!斑@是每個人必須要面對和了解的世界?!?/p>
郝京華在一次講座上提到,小學科學進入學校只有兩三百年的時間。“當科學無處不在的時候,科學教育才開始正式興起。”她說,“起初的科學教育只是一些實用性的科學知識,包括怎么修理抽水馬桶?!?/p>
接下編寫任務后,曾寶俊很長時間內都惴惴不安。面對這一全新的領域,他只能利用節(jié)假日,閱讀大量國際國內的文獻著作,借鑒了包括美國STEM(科學、技術、工程、數(shù)學的英文首字母縮寫)課程在內的科學教育經(jīng)驗,召集江蘇省內相關領域的知名教師、學科帶頭人一起商討,甚至玩起了“頭腦風暴”。每人在紙片上寫下“測量”“工具”“圖紙”等跟科學技術相關的關鍵詞,然后把幾百張紙片按照主次、從屬關系進行分類,畫出一張巨大的樹狀圖,再在此基礎上進行分析。
“沒有永遠完美的課程標準,”郝京華說,“隨著第三次工業(yè)革命帶來的生產(chǎn)系統(tǒng)數(shù)字化、智能化,國內外對科技教育的重視有目共睹,而課程標準的修訂也永遠在路上?!?/p>
你能不能穩(wěn)得住
科學課回來了。曾寶俊的許多同事非常興奮,紛紛要求到一年級教科學,盡管跨學段教課會讓他們的工作量增加一倍。“這是個全新的領域,而探究和嘗試原本就是科學老師的天性?!?/p>
然而在大多數(shù)情況下,師資依然是這門并不年輕的學科面臨的嚴峻問題。
2011版課標修訂工作組在調研中就發(fā)現(xiàn),很多學校沒有科學課教師,“什么都教不好的老師,就被派去教科學”。更有甚者,有的地區(qū)“連燒飯的和門衛(wèi)都去教科學課了”。在有的地區(qū)進行教師培訓,連對“人是動物的一種”這一簡單常識,臺下教師都一片嘩然。
在2013年的一次授課中,韋鈺對臺下的教育工作者說:“你們手里有好幾十萬孩子,拜托,他們只有一個人生!”
就在幾年前,胡衛(wèi)平在對7個省的小學科學課程實施情況調查中發(fā)現(xiàn),小學科學教育最主要的問題還是專職教師少,教師素質普遍較低。農村小學專職教師占33%,城市小學占52%,并且近80%的教師沒有受過科學教育或理科教育的專業(yè)訓練。
廣西師范大學物理科學與技術學院教授羅星凱從2010年起就一直擔任該校國培計劃示范項目高中物理班的首席專家,也多次主持過小學科學的各類培訓活動。在他看來,小學科學培訓最讓他哭笑不得的,是一些學員根本就不是科學老師,參加培訓是因為平時“教主科辛苦了”,學校讓他們出來“休息一下”。
針對科學課的師資問題,羅星凱從幾年前就開始研究“解決方案”。在廣西教育廳等多方支持下,他開設了“興華創(chuàng)新實踐”項目,將師范學校的專業(yè)學生和中小學的資源對接起來,學生經(jīng)過半年的培訓,便可以到中小學成為一名實習教師。迄今該項目已組織全國11所項目合作高校的422名高年級大學生和研究生,開展了“精準扶貧”行動。
“對于科學課的老師來說,擁有理科的專業(yè)背景在教學中會輕松一點,但如果做不到,也起碼能夠做到穩(wěn)得住,不能老換?!眲⒍魃秸f,“這是我對小學科學師資首要的建議?!?/p>
1981年他從北京師范大學生物系畢業(yè)后,原本希望做科研,但出于學校需要,就留下來做了教師。當時國內生物學教育剛剛起步,是個非常弱勢的學科,他到教研室報到的時候,屋子里只有一位老先生。
“他只問了我一句話:‘你能不能穩(wěn)得???’”劉恩山當時想了想,點點頭答應了。36年過去了,他依然坐在那一間教研室里。
在曾寶俊看來,師資問題的解決需要*層面出政策,他建議科學教師中專職教師的比例不能低于60~70%,另外科學教師本身的職稱評定不能設限?!昂芏嗳瞬辉敢庾隹茖W老師是因為難評職稱。”
除了師資問題,科學教育的設備不足以及地區(qū)之間不平衡的狀況也格外突出。劉恩山在課程標準后期征求意見的過程中,發(fā)現(xiàn)西部一些地區(qū)尚且不具備開設科學課的條件,而一些東部沿海地區(qū)和大型城市的科學教師,已經(jīng)能夠帶著學生用小型加工設備材料組裝玩具飛機大炮,讓他們拿上父母的照相機、望遠鏡去山上看星星。
“科學教育需要加強教材的開發(fā)研究,這里的教材不僅指文本,也包括實驗器材??茖W課的實驗器材就像美術課的顏料、音樂課的琴,沒有這些,老師怎么上課?”曾寶俊說,“并且這些也應該由國家來*單,而不僅僅是幫忙訂購一本教材?!?/p>
就在科學課回歸一年級的同時,由幾位科學家創(chuàng)辦的科學類自媒體《知識分子》推出了一個面向小學生的課外教育產(chǎn)品,邀請科學家為孩子講科學?!吨R分子》聯(lián)合主編、清華大學(分數(shù)線,專業(yè)設置)教授魯白解釋,中國很多家長讓孩子學藝術、學體育,但不是很清楚為什么要學這些。其實,在這些學習的過程中,孩子們除了收獲知識、技能,培養(yǎng)了有益的價值觀,還提升了修養(yǎng)??茖W不僅僅是指我們所要了解的科學知識,也不僅僅是那些實驗技能,以及科學思維方式、批判精神、方法論?!案匾氖牵茖W其實是一種生活方式,是我們的一種修養(yǎng)。”
如今,科學課回歸一年級的第一學期到了尾聲,曾寶俊打算用一種特殊的方式組織“考試”。他讓每個學生自己在紙上寫下問題,然后把所有的問題集中到一個盒子里,學生們隨機抽取。如果抽到做實驗的題目,就當場做給全班同學看。
“這不是一種被動的測試,而是一個主動的游戲,一場孩子們之間智力的較量。”曾寶俊說,“考查的不僅是他們對材料的操作和工具的使用、如何進行科學記錄、探究的深入性和持久性,更重要的是他們對世界的好奇心和創(chuàng)造力。”
羅星凱一直不太喜歡“復制”這個詞。多年來,他經(jīng)常被問到“科學課應該怎么教”這類問題,但始終沒有給出確切答案。他相信真正的科學課是探究式的、充滿未知的。
“如果以標準答案為核心的話,就不叫科學了?!?/p>以上就是好上學為大家?guī)淼目茖W課重回小學一年級課堂 春天不是突然降臨的!,希望能幫助到廣大考生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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